
- 首頁
- 展覽回顧
- 【人性探索系列之三-女性頌】李文謙個展
【人性探索系列之三-女性頌】李文謙個展
- 從孤獨的海岩到激情的女性
- 李文謙的記憶所繫之處
- 女性頌
──李文謙「人性探索」的藝術旅程
■蕭瓊瑞
1990年代,李文謙以深具特色的「海岩」系列繪畫,引發台灣畫壇極大的注目,也奠定了他在台灣觀眾「傑出旅法藝術家」的形象。
李文謙的「海岩」系列,打破了一般人對「風景畫」的固定印象,加入了深刻的人文意涵,知名藝術學者李明明稱美那是一種「新人文風景畫」的展現,更進一步指出:「李文謙曾長期以攝影鏡頭獵取自然中的景象,醞蓄多年的思想感情,在最近的山岩系列中展示出來,突兀在麥黃小徑中的怪岩峭壁,有如窺視中的幽靈,蠢蠢欲動。」(1991)
的確,李文謙的「海岩」系列,起於攝影,80年代末期始以繪畫的手法加以表現;1991年,首次發表於巴黎的「洗衣船」藝術中心;同年4月,也露臉於台北的「八大畫廊」。1993年及1995年,兩度個展於台北飛元藝術中心,1997年更以邀請展的方式,發表「海岩系列創作展」,於當時還是台灣省立美術館的今國立台灣美術館。
密集的展出,奠定了人們對李文謙「海岩」畫家的印象,卻也忽略了他在其他題材與其他媒材上的努力與成果。
事實上,早在台灣師大藝術系求學時,李文謙便展現了對各種藝術媒材與題材的多元關懷與探索。媒材上,除了一般水彩、油畫、水墨外,也包括攝影、版畫等手法;而題材上,「人物」更是他始終關懷的課題。因此,1990年代成名的「海岩」系列,在媒材上,本身就不是一般傳統油彩顏料使用的方法,而形成一種「酸性特異的色彩和神秘的光效」(王哲雄語);在題材上,這些表象看來只是「自然」的海岩,其實卻是暗含了亙古生命變化與文明掙長推擠的「人文」喻意。這是李文謙自我生命思索與人性探掘的「靈顯」(epiphany)(葉維廉語)。
1938出生於廣州的李文謙,在中日戰火的煙硝中,被送回原籍廣東五華縣的祖父母家,童年就在大自然的田野中度過,學會了和自然的對話與沈思,卻也遭逢了母親和祖母因醫藥缺乏而相繼棄世的悲苦衝擊。大陸變色後,他隨家人避居香港,父親卻在澳門因政治謀殺而喪命。
1949年,年僅11歲的李文謙,便以孤兒的身分,移居台灣,投靠住屏東的叔父,並在此完成了他中學的學業,也開啟了對美術學習的志願。1956年,順利考入台灣師大藝術系,在台籍教師陳慧坤的教導下,開始領悟塞尚的藝術理論,這對他日後創作的形式解構與再構之思考,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
1960年,台灣師大畢業後,孑然一身的李文謙,事實上是帶著自我放逐的心情,離開了台灣,前往法國,進入國立巴黎藝術學院唯一抽象畫家夏斯岱(Chastel)的畫室學習。那是一個新、舊交替的年代,「抽象藝術」與「新寫實的繪畫」正處在一種重新拉扯的時代,李文謙的「海岩」系列,就是在看似寫實的畫面中,表達了一些抽象的構成與人文的思考。
2001年,是新世紀的展開,離台多年的李文謙,首次應邀返台在嘉義大學美術系,擔任視覺研究所客座教授;而2002年,也為國立台灣美術館策劃「台灣.法國秋季沙龍交換展」。隔年(2003),再為法國秋季沙龍策劃「巴黎華裔藝術家聯展」致力於台灣藝壇的交流。2009年,則返回母校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擔任駐校藝術家;隔年(2010),再為台北國父紀念館策劃「國際紙上藝術」展。
這個時期,李文謙的創作也逐漸開展出不同的路向。首先是2010年,他在台中月臨畫廊推出「人及天,人與獸──不東不西不像畫」的個展,一如這個展名所標示的,告別「海岩」的拘限,李文謙重新展開一個以「人」為題材的創作階段。
李文謙回憶說:
「2009年,回台灣師大任駐校藝術家,偶然有機會到同班同學韓湘寧在雲南大理的家小居一個月。大理海拔兩三千公尺,可能因紫外線特別強烈,人臉上的皺紋特別多而刻劃分明,性格也顯得強駻動人,偷拍了不少特寫頭像,也許可以作為日後畫畫參考用?另外,韓湘寧收藏了不少老舊石獅,它們並不同於一般廟宇或大建築門前的石獅那樣太規格化而無感,看門的罷了!韓收藏的,體形都很小,也許是小富人家祠堂前,甚或墓前的裝飾小獅子,也許根本不是獅而是北京狗的寫照?可愛逗喜而有人性?每隻都個性十足,我把石獅人性化;相反地,把大理人獸性化!」
李文謙刻意選擇素色手工棉紙為媒材,並以白描為手法,目的就是要表現那種粗獷、土樸的味道,一如葉維廉的形容:「廣大而瘦瘠的土地,帶給我們淳樸的言語。」同樣的題材,之後也改以版畫的形式呈現。
2012年,李文謙又有「台灣區間車」系列的創作,那是以他在台北區間車(捷運)上所見的眾生百態為題材,表達他個人對二、三十年前台灣農業社會人情豐美的懷念,也表現了對當代工業社會人際疏離與情感冷漠的慨嘆!
2012年,同時也有另一系列作品的進行,那便是列為「人性探索」系列三的「女性頌」。
「人」長期以來,便是藝術家探索的重要課題,甚至李文謙最早師大藝術系畢業留校的作品,便是一件屬於人物畫的〈老人與小孩〉。然而,即使如此,曾經是西方藝術史重要題材的「女性」,特別是「女性身體」,卻始終未在李文謙的創作中扮演重要的地位。
2012年,已經回台定居的李文謙,在面對台灣燥動、浮誇的當代社會,特別是色彩強烈、明度誇張的視覺環境,「女性頌」系列作品的出現,似乎也是一個容易理解的發展。
曾經流離、抑鬱的生命,以那些堅硬、孤獨(看似大群、卻各個孤立的岩群)的海岩,映現自我生命的實境;如今,安頓下來的生命,已經放鬆,且「隨心所欲而不踰矩」,「女性頌」的出現,是藝術家生命激情的另一解放。
相對於喜以「女體」為主體的其他畫家,李文謙的「女性頌」卻著意在臉部表情的刻劃,他說:「人類的表情是心的內在反射在外的相樣,細微而多變,是其他動物所不能及。而女性激情高潮短暫片刻的表情,更是難以捉摸,是喜、是悲?是快樂、是痛苦?是抓握、是棄守?也許和生育小孩,人類生存最原始的傳宗接代、繼延族群的艱苦重任有關連?故才有那樣複雜難解的表情?」
這批以壓克力彩畫成的作品,難得看見藝術家縱放的熱情,特別是多幅併呈的巨大尺幅,令人有一種強烈震撼的感受。或是層層堆疊的色彩、或是如春雨揮洒的線條……,女性激情高潮的複雜表情,不也反射了生命回首時,酸、甜、苦、辣…..,難以區隔、無法道盡的感傷與嘆息?
從孤獨的海岩,到激情的女性,李文謙,這位飄泊靈魂的藝術家,以物喻人、以人寄情,在藝術追尋的漫漫長程中,深刻探索了「人性」的複雜與多樣。年屆八十的他,似乎還有許多未盡的想法,急於表達;忙碌的畫筆仍未有停歇、休息的跡象。■



















